她父亲痛下杀手,如果她所遭受的颠沛流离,都与雷家有脱不了的干系,那他与她的这段情…是不是就将止步于此?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灌,身与心都凉了个彻底,只剩下无尽的矛盾与焦灼。雷耀扬抬眼,环顾这熟悉卧房,忽然很想要回到两年前那个暧昧黄昏。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,当时他本就做好要跟那倔强女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定。而她好像也是同样的毅然决然,想要用那笔钱,斩断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。可最后,她却选择留下来,选择守在身边,照顾突发高热的自己。湿毛巾抚过胸膛的体感犹在,轻柔的抚触令他心生暖意。或许是那一丝幽微又陌生的母性令他渴望又依恋,又或许是,他越是想要放手,却越是身陷泥淖。脑海里,忽然想起齐诗允曾对自己说过,把她留在身边,是他这辈子最错误决定。那今后,他是否还愿意一错到底?抑或是,他能够在她知晓一切前,将这段关系及时止损?满腹的疑问无从得到答案,却也害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当雷耀扬正一筹莫展时,床头手机响起,是已经安全回到雷宅的大哥雷昱明。“昱阳,昨夜的事我都听爸爸的秘书说了,多谢你肯回来帮手……”“那几个绑匪还在抓捕,我没有跟差佬提及程泰参与的事。还有几笔他取走的现金流向,我已经安排人去查。你自己…多加小心。”即便兄弟两人没有面对面,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大哥的疲惫,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忐忑不安。“嗯,我知。程泰那边我会解决。”“今早我走时…他没醒,现在如何?”难得听弟弟问及父亲,雷昱明心中深感欣慰。只是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他们父子缘浅,临到生命终结之时彼此才知悔过。现在,他也只能无声叹气:“讲实话,爸爸状况不太好……”“医生刚才说…恐怕撑不过这两天。”“你妈妈凌晨之前会到香港,若有空的话你就回来,后面有些事…大家还是要一起商量。”
雷昱明那头交代完,雷耀扬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住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。几日内,接连的事态变化实在太快,即便他已经提前做好几手准备,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各种连锁反应。傻佬泰那番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,如果求证后得知并不是谎言,他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毁灭性打击?虽然自己心中极度抗拒,但他还是决定向前迈出一步:“她几时到?”“有些话,我想要跟她问个清楚。”闻言,大哥在电话那头一怔,却也将雷宋曼宁抵港的确切时间地点如实相告。对于父亲这位续弦妻子,他向来没有太多好感。但或许是母爱缺失的同病相怜,或许是看不惯异母胞弟在家中受到的冷待,所以自己总是对他格外照料。如今雷义已是油尽灯枯,他自然希望雷耀扬可以回到家中,父子兄弟能共聚天伦。“…昱阳,齐小姐那边,迟早会知道你同我的关系。”“你要是改变想法想要脱离社团,一定要及时告诉我,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外浪荡。这么大公司,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……”这番话,说得自谦又语重心长,雷耀扬自然知晓雷义就此撒手人寰雷氏必将会面临巨大改变,但眼下他已被迫入局,早就没有退路可走。“大哥,你暂时替我跟诗允保密吧。”“你就快要从政,我是家族污点,平时没必要再同我多有关联。”说完,这通电话渐渐落入无可奈何的沉默中。雷昱明知他顾虑,思考再叁也不再多言。他只是在挂断前,看了看身旁病重昏睡的父亲,再次嘱咐弟弟万事当心。眼看飞机抵港时间临近,雷耀扬重整旗鼓,将两份地契锁入书房保险柜,但心中五味杂陈。今天搜遍深水湾别墅,又把傻佬泰揍个半死逼问,可与齐家相关的财物,如今只剩两块地皮。这两处地,曾经是一间棉纺厂和一间五金配件公司,不过落在那老鬼手里太多年,早就浸染污糟。明面上是正当营生,暗地都是不法勾当。他不知齐诗允看到这些东西会作何感想,但自己听到程泰那些话后再过目时,是明显的不愉快。可能目前唯一值得庆幸,是剩余计划都在顺利进行。夜里九点,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石岗皇家空军基地。须臾,身姿依旧绰约的雷宋曼宁从机舱内走出,远处灯火依稀晕照在她面庞,虚虚摇晃她被岁月雕凿得愈发凌厉的五官。时隔快一年归来,这座城依旧是永不陨灭的璀璨耀眼,却从不是她想要停留的港湾。昨晚被程泰派人上门威胁时她淡然自若,自那刻,她便知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。可一想起那个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男人,她的心绪也并不平静。不情不愿与他夫妻数十载,没有一天不在盼望他早日归西。可如今真的要面对,心底深处还是有种无法言喻的复杂。海风四起,女人抬手抚平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,两个保镖一路护送,带她行至前来接应的座驾旁。但就在她打算上车的间隙,却看到不远处有四个高大壮汉匆匆走来。雷宋曼宁警觉地停下脚步,保镖即刻阻挡在前,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,坏脑面带微笑屏退左右举起双手,径直走向她:“雷太,别紧张。”“这里是元朗,绝对不会有「硬壳」的人来找你麻烦。”听到对方这番说辞,女人愕然,满眼疑惑打量着面前西装笔挺的光头佬。昨晚才在墨尔本的宅邸中遭受傻佬泰的人上门威吓,现在又出现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,她下意识去摸索外套里的手机,对方却不紧不慢,朝她递出一张质感上乘的名片:“雷主席在病中尚不清醒,但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