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怪林娘子和正夫出尔反尔,把许诺给您的家产都收回去了。她罕见地说了前主家的坏话。
这也不怨他们,是我自己没要。对此,林湘一点也不遗憾。
原来的那个林湘是个倒霉蛋,不幸掺和进家中的嫡庶之争,在大冬天被情绪激动的坏脾气庶女推进了水池里。偏生岸上那两个都是旱鸭子 ,折腾了好久才把她救上来。原主就这么翘了辫子。而庶女呢,也被盛怒之下的母亲打了一顿。
这一打,又带走一条人命。冷艳女杀手魂附亡躯,开始了她斗天斗地斗祖宗的辉辉奋斗史。原主呢,炮灰一个,死了就这么白死了。
这是原来的故事线。
林湘穿来之后,便宜母亲看她还活着,也算有点良心,分家的时候要把原本准备给女主大人的家产分她一些,可林湘哪里敢要?不仅不要她还赶紧跑了。
就算蛮欣赏女主林沅,她也不愿意掺和进林家的破事里。
而且,我也不算净身出户啊。寻书,咱们算算啊:八妹因为愧疚,临走时塞给我五百两银子;还有书店林、母亲说先这家店前是为爹爹开的,所以将地契给了我;再加上这些年我在林家攒下的家私,你看,有钱、有房、有店。林湘掰着手指,一件件耐心地数。
你想想看,普通人或许一辈子也没我富诶。
林湘姐笑起来,眼睛也弯成两泓新月,像极了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富家小姐(虽然她的确是),寻书没应声,不忍出言打击她,目光从对方翘起的唇角往下落,停在她的外袍上。
这件杏色的春衣是去年做的,林家家业庞大,名下有帝京最好的布庄和绣坊,故而,即便不受宠,林湘姐的日常用物也无一不精致华贵,只比王孙贵胄略差两分,连春衣交领上小小云雷纹绣样的每一次曲折流转,都显着十足的巧思。
但越精致的物什越需要精心呵护,就像林湘姐。
她的身子骨并不好,在林家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将养着还好,现在自己过活了,生了病该怎么办呢。
到时候,只怕抵了全部的家私,也没办法填补这个大窟窿。
好啦。眼看寻书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,林湘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,伸臂揽住对方的肩,笑着和寻书解释:我呢,其实没什么出息,只想一辈子平平安安、无病无灾的,能混吃等死就行了。
毕竟,人嘛,能够平安幸福一辈子,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。
「我们所度过的每一个平凡的日常,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着的奇迹。」
猛然想起上辈子动画里提到过一句类似的话,林湘一阵恍惚,眼前跟着跳出相应的熟悉画面,让她眸光微黯。
这副落寞的神情恰恰被寻书尽收眼底。
两人的距离因为方才的一揽变得无比亲密,连脑袋都碰到了一起,没大没小的。寻书深感不安,畏缩着用余光偷瞄她,黄昏的余晖已经渐渐逝去,林湘姐在夜色下微笑的侧颜看着自然又柔和,专注望向远天的眼神却又有一点点让寻书看不明白。
寻书追着她的目光往院外看,深蓝色的天幕隐隐浮出几点星子,一切看着都那么寻常。
自从落水后再次醒来,七小姐,不,林湘姐偶尔会让寻书觉得陌生又费解,就像现在。
但被林湘姐亲密揽着的感觉也同样不是假的,寻书心道。不愿意多想,她下意识用相贴的脑袋蹭了一下对方,闷闷应声:嗯。
只要是林湘姐说的话,她都愿意相信。
思绪被寻书低落的回应拉了回来,林湘不再去想那些再也见不到的手机WiFi热水壶,抬起了手,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,语气几多亲昵与劝哄:
好了好了,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,你不要不开心嘛,好不好?
寻书再次点头,看着林湘姐的目光柔顺又依赖,心里却做好了提前替对方存钱的打算。
林湘姐替她消了奴籍,就是对她有再造之恩。阿娘讲有恩必报,这份大恩,她是一定要回报的。
一起用过晚饭,林湘把对方送到门口,寻书再三嘱咐她要好好喝药,调养好身体,林湘苦着脸应了。转而去厨房里把煎好的药盛了出来。
之前的甘草已经用完了,今天本来说要买的。被汤药苦得皱成了包子脸,她这才记起下午去药铺的初衷。
林湘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。脸皮薄是真不好,但她总改不掉这个坏毛病。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去了苦味,她放弃了为难自己,也没必要非买甘草不是?苦就苦了点,多喝两次就习惯了。
喝完药后,林湘提了盏油灯去了主屋。她并不住在此处,只是每天会在这里待一会儿。
正堂的供案上放着原主爹爹的牌位与供香。林湘每天都会过来,给原主和她爹上一炷香。她其实不信鬼神,可穿越了一遭,人难免迷信了些。这一炷香,既是希望死者能安稳长眠,投个好胎,也是为了让生者心安。
林湘,跪在蒲团上,她对着牌位轻语:我今天去了惜流芳。
惜流芳三个字被她咬得